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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橋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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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橋縣令

“是有些摳門哈。”小六扯著衣角笑笑,忽然意識到不對,合起手掌,壓低聲音乞求道,“神仙保佑,神仙保佑,我是無意說的。”

她還忍不住拉著薛儼一起,

“大人,您也跟著我一起求求吧,就說您是胡說的。”

薛儼有些嫌棄地別開她的目光,靜靜地喝茶,“我從來不信這些東西。”

小六聞言有些訕訕地縮回腦袋,她揣著手在旁邊踱步了幾回,耐不下性子小聲問道:“我們現在動身嗎?再不走,到溪橋縣得天黑了吧。”

“你說得對,”薛儼起身,將杯中殘餘的冷茶傾倒一地,他走了兩步,回頭打量小六一眼,輕笑,“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憐娘那裏有甄行在,你大可放心。”

還沒等小六說話,他接上:“我倒有一個問題想問問你。”

小六眼珠子一轉,有些好奇,

“我能幫大人您什麽?”她幹笑。

“你,”薛儼向她靠近了幾步,嗓音低沈,“經常說我壞話?”

小六楞了一下,渾身竟在無形的壓迫之下僵直幾分,她扯了扯嘴角,笑道:“怎麽會啊,我怎麽會說大人您的壞話?你一定是聽錯了,是不是有人在您面前挑撥是非?是不是甄行。”

“只不過昨夜我在夢中依稀聽到有人說我是混蛋,還要我給她擦鞋,怕是有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意外托給了我。”薛儼輕笑。

小六目光一直,偏過頭在薛儼看不到的地方狠狠呸了兩下,自己昨晚好像是做夢夢到這些來著,即便自己說夢話也不能叫他聽見吧。她拼命在心裏坐著自我建設,良久深吸一口氣準備擡頭,卻見薛儼已經離開。

“大人!”

她跳起來喚了一聲,趕緊跟上去,踩著他落在地上的影子。

薛儼餘光看到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六,她揉了揉眼睛,面上還有些倦意,也不知道身子好透了沒有。他眉心一蹙,忽然想起守衛對自己說的話,眼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乞丐,真的是那個打傷守衛,身手極好的賊人?

明明已經板上釘釘的事,為何自己還會懷疑?

想著他伸出手,猛的一下按在女子的肩膀上。

小六沒來得及躲閃,肩膀上的痛擊幾乎讓她渾身骨頭一痛,她雙腿一折,摔倒了地上。

“啊!”

薛儼楞了一下,看著小六倒在地上,面色痛苦地揉著屁股。

“大人,”她擡起眼睛,一副可憐巴巴的相,“你幹嘛偷襲啊?”

難道不是她,想到這薛儼心中一陣怒氣噴湧,從來沒有人敢這麽耍他,他上前一步,伸手揪住小六的衣領,將一臉詫異的她像只貓一樣拎了起來。

小六眨了眨眼睛,還沒反應過來,薛儼的臉連同他冰冷的氣息一齊壓了過來。

“還有誰?”他問道。

“什麽誰?大人我聽不明白,這裏不就我們倆......”小六哭笑不得。

被揪緊的衣領讓她被勒得說不出話來,仿佛回到那天晚上的情形,如潮水一般的窒息感。

“就憑你的身手能打傷牢裏的守衛,救憐娘出來?”薛儼懷疑道。

小六快無奈到極點,有這種疑惑,你幹嘛等到今天才問?

她咳嗽兩聲,回道:“您那牢裏守衛就那麽幾個,喝了酒睡得比豬還熟,反應被龜還遲鈍,需要我有多好的身手?”

“你是覺得我是傻子是嗎?”薛儼冷哼了一聲,“是不是有人幫你?”

這個人,怎麽陰晴不定的?小六撇撇嘴,這下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了。

“是憐娘把我擋住了,不然我怎麽能偷襲呢?”小六道,她壓低了聲音湊近薛儼耳邊幾分,“大人有的話呢我還是要告訴你,你那獄中的守衛平日也太缺乏鍛煉了,連我這三腳貓的功夫都對付不了......”

聽見她這番帶著些小驕傲的話,薛儼轉過頭,對上她的目光,道:“你好像很驕傲的意思?”

“當然了!”小六下意識就出口,忽然意思到眼前這個人還因為此時要砍自己的頭,渾身汗毛一豎,趕緊捂住了嘴。

衣領一松,小六往後一仰,雙手硌在地上的碎石。

她顧不上掌心的疼痛,三下五除二爬起來,追了上去。

“大人,大人,我說錯了,我說錯話了。”

行至山中時,天氣難得晴好,陽光透過薄如蟬翼的雲層從樹杈的間隙間投下來,在地上形成塊塊不一的光斑。因還殘留著未幹的雨水,葉片油綠發光,晃人眼睛。

小六正慢慢騎著馬,忽然聽見一側薛儼的聲音。

“憐娘有沒有跟你說過她是如何來到鎖雲樓的?”他開口問道,害怕小六不肯說,他補充道,“我們已經查到了鎖雲樓背地的腌臜事,你大可放心說。”

說不說現在是我該考慮的事兒嗎?小六癟嘴,回憶著自己與憐娘相識的經過,道:“憐娘跟我說過她原本是旁人家的婢女,後來被人牙子拐走的,然後才被月牙婆買下,就留在了鎖雲樓。”

她失了神,想起憐娘曾對自己說一開始發現自己流落煙塵時是拼死反抗不願意的,後來為了活下去只得接受。

一旁的薛儼看著她出神,不由得問道:“怎麽,你心疼她?”

小六回過神,悶悶道:“當然心疼,不過這世上從來不缺可憐的人,有我心疼憐娘,可憐的人也算少一個。”

“大人,”她忽然探過腦袋,小心翼翼說道,“其實我也挺可憐的,沒爹又沒娘,自己一個姑娘家家還得當乞丐。”

薛儼瞥了她一眼,一揚馬鞭朝前方奔去。

小六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吃了一嘴泥漿,趕緊抹抹嘴追上去。

總算在臨近黃昏時到達了溪橋縣,溪橋縣的縣令叫魏書,薛儼二人趕到縣衙時他正一臉焦急,有人通報兩個陌生人求見,疑惑中夾雜了些不耐:

“誰誰誰,不見,不見。”

衙門裏的捕快有些為難,依舊屈著道:“那人說自己是從京城來的。”

“京城來的,”魏縣令聞言氣笑,大聲道,“他京城來的,我還是從天上來的,去去去,沒看見本官現在煩死了嗎?”

他將桌案上東西往地上一撫,雙手扶著頭頂的官帽。

一卷小小的竹卷正好滾落在一人腳邊,那人微微俯下身,骨節分明的手握起那竹卷往前稍稍一遞。

魏縣令擡頭,薛儼正對上他的目光,輕輕道:“魏縣令。”

“是你要見我?”魏縣令道,心裏有些好奇。

薛儼將竹卷塞到他手中,徐徐吐了一口氣。

小六立馬接上話茬,上前一步說道:“魏縣令,這位可是京城來的大官,你不八擡大轎來迎就罷了,怎麽還要往外趕啊。”顯然方才魏縣令的那番話已經被他們聽了個遍。

聞言魏縣令才註意到她,瞧小六一副衣著打扮都隨隨便便的模樣,不由得輕笑,“京城來的官兒?口氣不小,該到哪兒玩去到哪玩去!”

“唉?”小六看到魏縣令的表情,知道他肯定在心裏嫌棄自己,氣的火冒三丈,就要沖上前去,卻被薛儼攔下。

他看著一臉焦頭爛額的魏縣令,淡淡開口:“在下南衙十二衛,左武衛翊中郎將府正五品上左郎將薛儼,縣令若是不行就讓你手下的人去查,我們在這廂等著就是。”

“左,左,左郎將?”魏縣令即刻結巴起來,他還從沒見過這麽大的官,頓感渾身的血液都止住了。他往後退了幾步,順手牽出一把椅子,

“原來是薛大人,下官有失遠迎。”他恭恭敬敬伸手讓薛儼坐下,包含歉意道,“卑職有眼不識泰山,左郎將大人蒞臨此地,實在讓我這縣衙蓬蓽生輝啊。”

小六看著他對著薛儼這一副諂媚,噓寒問暖的模樣,不由得哼了一聲,餘光中看到薛儼朝自己招招手,便得意地將熱茶遞了上去。

魏縣令鞠著躬,看到小六才了解地長“哦”一聲,也給了她一個笑臉,轉過頭朝薛儼道:“原來是大人身邊的婢女,是我沒有禮貌了,大人喝茶,我們這小地方也沒有什麽好茶葉,還請大人將就。”

小六聽見他話語裏的“婢女”,眉毛揚的老高,指著自己不可思議道:“我,婢女?”

卻聽見薛儼咳嗽了一聲,將茶杯的蓋在在杯壁上靠了靠,道:“不是嗎?”

聞言小六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讓自己內心平靜下來,扯出一個不痛不癢的笑容,咬牙道:“沒錯,我就是大人的婢女,叫我小六就好。”

“是啊,下官也是說。”魏縣令笑笑,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麽道,“大人若是喝不慣這茶,我那好像還有今年新采的龍井,拿來給大人嘗嘗吧?”

小六立馬道:“不用了吧,我們大人......”

“也好,麻煩魏縣令了。”薛儼打斷她,又朝她看了一眼,還帶了笑意,小六頓時感覺有什麽不好。薛儼接著道:“不用勞煩魏縣令了,我這不是有婢女嗎?”

“不妨就你去取吧?”薛儼看著身側的小六。

小六楞楞地看著他,半晌擠出一個笑容,用力掐著自己的腿才算能正常說出話。

“是,大人。”她道。

直到小六的身影遠去,薛儼才發現自己竟然在笑,於是便將笑容收了回去。

一旁的魏縣令笑嘻嘻地靠近過來,道:“大人你這挑選婢女的水平可不太行,這個婢女的嗓門也太大的,耳朵還不好。”

“是嗎?”薛儼轉過頭,看向早已不見人影的院落,低頭抿了一口茶,“我覺得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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